引言

“农业是基础，基础不牢大厦不稳”。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吉林农业产业发展，在听取吉林省委和省政府工作汇报时指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是农业大省、粮食大省的政治责任”。吉林省以人参为代表的特色农产品种类丰富，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省委十二届五次全会将建立人参产业高质量发展机制专项作为全面深化改革的9个重点专项之一。近一年来，在一系列政策“组合拳”的精准发力下，吉林特色农业产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良机。如何抓住人参产业强势崛起、特色产业“多点开花”的机遇，进一步擦亮“长白山人参”金字招牌，让更多“吉字号”特色农产品走向世界？本期“振兴访谈”邀请相关领域负责人和专家学者展开讨论、建言谋策。

访谈嘉宾：

陈耀辉 吉林省“吉字号”特色产业高质量发展工作专班班长，省科协党组书记、副主席

周 密 沈阳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院长，国家“万人计划”青年拔尖人才、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

高庆海 长白山皇封参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2024年9月，吉林省委组建人参工作专班，以集中办公、实体化运转方式，一体推进人参产业高质量发展。今年年初，人参工作专班升级为吉林省“吉字号”特色产业高质量发展工作专班。请您介绍一下吉林人参产业发展目前取得的成绩和积累的经验。

陈耀辉：专班成立以来，聚焦高质量发展主题，对全产业链开展系统重塑。通过编制“一个规划”、修订“一部条例”、健全“四大体系”，即编制《长白山人参产业高质量发展规划（2025—2030年）》，修订《吉林省人参产业条例》，健全人参市场诚信体系、规范化种植体系、精深加工产业体系、品牌营销体系，着力为人参产业发展提供行动纲领、坚实的法律保障和规范框架，用改革的思路破解许多长期制约产业发展的瓶颈问题。

经过近一年的努力，人参市场诚信体系不断健全，线下市场假冒伪劣、以次充好的人参产品基本清除，虚假鉴定行为基本肃清，市场秩序得到全面规范，初步实现“货真价实、优质优价”；规范化种植体系得以构建，在种植端首次全面摸清了宜参地家底和人参种植家底，完成集体和国有宜参林地、宜参非林地全面普查和落地上图工作，并实现“一张图”动态管理，同时推动实行人参种植备案管理制度，制定印发《林下参种植技术指南（试行）》，启动了天然林仿野生栽培和人工商品林生态种植试点，组织开展全省林下参标准化种植技术培训；精深加工产业体系初见规模，加快推进科技研发和成果转化，实现人参根、茎、叶、花、果全株开发利用，目前，已开发食品、保健食品、药品、化妆品、生物制品5类产品共3720种，并聚焦制约人参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卡脖子”问题加强要素保障，重点人参企业稳生产稳运行；品牌营销体系不断完善，持续打造“吉林长白山人参品牌”，与主销区保持密切联系，吉浙合作、吉粤合作等工作机制日臻完善，广泛开展系列宣传推介，大力推动吉参“南下”。

此外，积极推出良种选育繁育补贴、林下山参入医保等政策，探索试行人参食品年限标注改革，推动全参龄入食，支持以林下参、野山参为原料的高端食品研发生产，释放高年生人参二产产能。2024年，吉林省人参全产业链产值达806.9亿元，增长13.9%。

规模化、品牌化、绿色化是特色农产品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当前，吉林省正在加大力度发展梅花鹿、林蛙、食用菌、燕麦等特色产业。您认为应如何进一步挖掘这些特色农产品的潜在价值，提升其市场竞争力和品牌影响力？

陈耀辉：吉林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农业特色产业发展，将其作为推动乡村产业振兴和农业强省建设的重要抓手。梅花鹿、林蛙、食用菌等产业，与长白山人参一样，都是我省得天独厚的“吉字号”宝藏，蕴藏着巨大的发展潜力。深度挖掘这些特色农产品的价值，提升其市场竞争力与品牌影响力，应充分借鉴发展人参产业的工作经验，在统筹规划、体系支撑、标准引领、品牌聚合、多元拓展等方面重点着力。

具体来说，一是强化顶层设计与法规政策保障。针对梅花鹿、林蛙、食用菌等核心特色产业，加快制定和完善产业发展规划，明确发展目标、空间布局、重点任务和保障措施，为产业发展提供科学指引。二是完善法规标准体系。梳理评估现有法规政策，针对产业发展新需求和新问题，例如林蛙资源保护与可持续利用、梅花鹿产品入食入药路径、食用菌工厂化标准等，适时推动相关法规、规章的制修订工作。加快建立健全覆盖种养繁育、加工、储运、销售全链条的技术标准、质量标准和操作规范，为产业规范化、绿色化发展奠定法治基础。三是健全特色产业支撑体系。加快构建绿色化、标准化生产体系，大力推广生态种养模式，建立覆盖全省的特色农产品种质资源库、良种繁育基地和质量安全追溯平台，确保源头可控、过程可溯、品质可靠。四是打造精深加工与科技创新体系。引导科研院所、高校与企业联合攻关，重点突破高附加值产品开发，规划建设特色农产品加工园区，培育引进龙头加工企业，推动初加工向精深加工、单一产品向多元系列产品转变。五是完善市场流通与数字化体系。升级改造区域性专业批发市场，建设现代化冷链物流仓储设施，大力发展电商新业态，支持企业入驻主流电商平台及发展产地直播，建设省级特色农产品大数据平台，实现产销信息精准对接，提高市场反应速度。

此外，着力构建“吉字号”品牌矩阵与统一营销体系，推行“吉字号”省级优质农产品公用品牌。设计具有吉林特色的统一视觉形象系统，强化消费者对“吉字号”产品的整体认知。制定严格的品牌准入、使用、管理和保护制度，确保品牌公信力。开展特色农产品“抱团出海”行动，持续深化吉浙、吉粤、吉沪等区域合作，举办吉林特色农产品推介活动。深入挖掘“吉字号”特色农产品历史文化、健康养生、生态价值故事，通过纪录片、专题报道、新媒体传播、文旅融合等方式，提升品牌文化内涵和消费者情感认同。

总地来说，未来将进一步挖掘梅花鹿、林蛙、食用菌等“吉字号”特色农产品价值，坚持全省“一盘棋”思维，通过科学的规划引领、健全的体系支撑、严格的标准规范、统一的品牌塑造和多元化的市场拓展，将吉林的宝贵资源打造成享誉全国乃至全球的知名品牌和富民强省的支柱产业，共同推动吉林特色农产品产业集群加速崛起。

放眼全国，特色农产品可谓百花齐放，云南咖啡、赣南脐橙等很多“小特产”形成了大品牌、发展成了“大产业”。吉林物产丰富，但与发达地区比较，特色农产品产业化、品牌化有待提高。您认为制约发展的瓶颈在哪里？需如何突破？

周密：吉林是我国重要的农业大省，农业资源禀赋得天独厚。近年来，吉林省打造吉林大米、鲜食玉米、杂粮杂豆、长白山人参、长白山食用菌以及优质畜产品、梅花鹿等“吉字号”区域公用品牌，大力提升了农产品知名度，促进了特色农业产业高质量发展。与此同时，也要看到吉林特色农产品产业发展存在着产业化与品牌化率不高的问题。究其原因，既源于传统农业模式的惯性制约，也受限于现代产业要素的整合不足。一是产业链延伸不足，精深加工能力弱。吉林省拥有黑土地资源优势，但农产品加工多停留在初级阶段，缺乏龙头企业带动，精深加工能力不足，产品附加值低，资源优势没有完全转化为产业优势。二是品牌体系碎片化，价值认知模糊。吉林现有绿色、有机、地理标志农产品数量超千个，但区域公用品牌与企业品牌、产品品牌间缺乏协同。如吉林大米有“舒兰大米”“万昌大米”等子品牌，但缺乏统一的品质标准与品牌叙事，消费者难以形成清晰认知，市场溢价能力不足。三是科技支撑薄弱，生产效率稍显滞后。当前，许多特色农产品生产管理仍依赖传统经验，物联网、大数据、AI等现代农业技术应用率不高，精准农业、智慧农业尚未普及，科技投入不足等问题导致生产端难以实现标准化、规模化，进而制约品牌化进程。

未来，需有针对性地从产业链重构、品牌价值重塑与科技赋能三个维度发力。一是重构产业链，提升价值链。纵向延伸产业链，推动“生产+加工+科技+营销”全产业链开发，重点发展人参精深加工、玉米生物转化、杂粮功能食品等高附加值产业。横向拓展产业边界，培育“农业+林业+文化+旅游+康养”新业态，聚焦长白山人参文化节、查干湖冬捕等农文旅融合IP，实现特色农业产业横向拓展。二是重塑品牌体系，增强市场溢价能力。加强吉林大米、鲜食玉米等区域公用品牌品质标准化建设，健全可追溯体系。推行“母子品牌”模式，以“吉字号”为母品牌，整合区域子品牌，形成品牌合力。挖掘人参文化、渔猎文化等地域文化特色，打造品牌故事，提升情感价值。三是强化科技支撑，提升生产效率。建设数字农业示范基地，推广智慧农机、无人机植保等应用，加强人参皂苷提取、玉米秸秆综合利用等关键技术研发，突破产业瓶颈，提升产品附加值。

现实发展中，一些地方的农特产品习惯“小打小闹”，“偏安”于一隅，精深加工方面发展不到位。让“吉林好物”天下知，离不开产业体系的建设和完善，尤其是现代化产业体系的打造。在布局特色农产品深加工产业集群和拓展特色农业的非传统功能方面，您有哪些建议？

周密：发展特色农产品深加工产业集群应基于吉林各地资源禀赋，深度聚焦东部中药材、经济动物、食用菌和山珍食品产业，西部油料、杂粮杂豆和经济作物产业,以及中部粮食作物、棚膜蔬菜和露地瓜菜产业发展。

一方面，强化顶层设计，打造县乡村“三级联动”产业格局。县级层面聚焦精深加工集群化，强化“增长极”功能，明确优势特色产业，延长产业链条。例如，围绕鲜食玉米、燕麦、人参、林蛙等优势产业，建设精深加工园区，推动产品由初到精、由短到长、由单一到复合的转型升级。乡镇层面聚焦初加工专业化，发挥“纽带”作用，通过初级加工基地的打造，解决村庄特色原料销售问题，同时为精深加工提供初加工材料。村级层面聚焦原料生产规模化，夯实基础支撑，如通过“跨村联建”等方式推动村庄间碎片化耕地集中经营，实现原料生产规模化。

另一方面，深入推进玉米、人参等产业集群建设，加快打造示范园区，筑牢集群发展载体。加强园区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承载能力和服务水平，为企业入驻和产业发展创造良好条件。持续培育领军企业，发挥产业集群引领作用，通过政策扶持、资金引导、项目倾斜等方式，加大龙头企业培育力度，打造一批具有核心竞争力和行业影响力的领军企业。加强科技支撑，激发产业集群创新活力，推动产学研深度融合，构建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相结合的创新体系，加快关键技术研发与成果转化。

特色农业的传统功能主要体现在农产品稳定供给与农民增收。当前，应进一步关注其非传统功能，包括文化传承与创新、生态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等。一方面，充分挖掘特色农业文化内涵。如通过建立农耕文化博物馆、举办农耕文化体验活动，利用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现代科技和艺术手段打造沉浸式农耕文化体验项目，让游客深入了解东北农耕文化历史及发展，提高农业文化传播力和影响力。另一方面，突出生态保护与可持续发展，努力实现资源高效利用。积极发展生态循环农业，如稻渔综合种养，实现一水两用、一田双收；大力打造生态景观农业，充分利用种植布局和景观特色，让特色农业不仅具有生产功能，还具有生态景观价值。如，在花卉种植地，通过合理规划种植品种和布局，吸引游客观赏旅游。大力促进特色农业与乡村旅游有机结合，开发体验项目，如森林徒步、湿地观鸟、田园采摘等，让游客亲近自然、感受生态之美，实现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有机统一。

市场需求的多样化发展，倒逼特色农产品的不断创新升级。企业是特色农产品产业的主体。您认为当前相关部门还需在哪些方面精准施策，更好地帮助企业解决问题、破除障碍，实现高质量发展？

高庆海：我们公司作为经营特色农产品的企业，近年来真切感受到吉林省委、省政府对产业发展的重视和不断加大的扶持力度，这些为企业发展注入了强劲的信心和动力。面对当前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个人觉得，还需在以下几个方面精准施策：一是在政策与资金方面给予企业更大支持。加大对“老字号”企业技术改造的补贴力度，如设备更新、智能化车间建设等，对跨境电商出口给予退税优惠，助力企业降低生产经营成本；设立特色农产品品牌培育相关基金，支持企业参加国际展会、进行海外商标注册，对获得国际认证的企业给予相应奖励。二是加强市场规范与标准建设。完善人参行业质量分级标准，如按皂苷含量、种植年限划分等级，建立全国统一的溯源平台，严厉打击以次充好等乱象，避免“劣币驱逐良币”；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对“老字号”商标、地理标志侵权行为加大执法力度，维护企业品牌权益。三是强化人才支撑与基础设施保障。协调高校开设“人参产业管理”“农产品加工技术”等专业，定向培养种植、研发、营销人才，对留乡就业的毕业生给予住房补贴等政策倾斜；加快产区冷链物流体系建设，在白山、通化、延边等地布局恒温仓储中心，降低人参鲜品运输损耗，支撑电商零售快速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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